近日,法国《论坛报》发表题为《马里:非洲第三大黄金生产国面临的经济深渊》的文章,探讨2020年8月18日发生的军事政变对马里经济的深刻影响。文章认为,虽然马里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是非洲主要的黄金和棉花生产国,但由于政治和安全局势动荡,马里的发展机遇时常被剥夺,国民经济早已虚弱不堪,新冠疫情突然降临更是雪上加霜;而这场迫使总统辞职以及政府、议会解散的军事政变,则对国民经济打出一记重拳,其引发的制裁措施可能导致这个内陆经济体被无限期孤立。文章具体内容如下:
一、黄金棉花双轮驱动,资源贸易收益可观
马里国土面积超过120万平方公里,2018年人口超过1950万,GDP接近172亿美元。与此同时,该国蕴藏的地下资源十分丰富。马里是非洲大陆仅次于南非和加纳的第三大黄金生产国,2019年工业开采量为65.1吨。黄金行业约占马里出口的70%,是其外部收入的首要来源。全国有超过350个手工采矿场和多家外国集团,包括英国的Hummingbird Resources、Randgold Resources和Cora Gold、南非的AngloGold Ashanti、加拿大的B2Gold和IamGold、澳大利亚的Resolute Mining以及跨国公司Endeavor Mining等。但受政变危机影响,预计今年黄金产量将会下降。各大矿企虽然维持正常生产,但在金融市场上仍难避免股价直线下跌的厄运。除黄金之外,马里还以铁、铝钒土、煤炭和天然气矿藏而闻名。
农业方面,马里是非洲最大的棉花生产国,棉花是马里第二大外部收入来源。稻米种植方面,虽然受到亚洲进口的竞争,但在地区内依然是最为活跃的力量之一。简言之,如果采矿业在GDP中占比约为11%,那么农业占比则接近19%。服务业是产业链条中的薄弱一环,但近年来由于一些金融、旅游业运营者对马里兴趣明显,服务业势头也在逐步上升。马里经济学家阿布德拉曼·库利巴利博士(Dr. Aboudramane Coulibaly)表示,马里具有巨大的经济潜力,虽为内陆国家,但马里以采矿业和农业为基础的多元化经济仍在不利的现实之中脱颖而出。
二、八年之中两度政变,国民经济或遭重挫
尽管刚刚经历军事政变,所幸并未造成流血事件,短短几天首都巴马科便恢复了平静。由阿西米·科伊塔上校(Colonel Assimi GOITA)领衔的军政府“全国拯救人民委员会”(Comité national pour le salut du peuple, CNSP)宣布将实施“公民政治过渡”,并在“合理期限内”组织大选。19日晚,CNSP还呼吁次日起恢复工作和经济活动,以确保民众安全。
这是马里近八年来的第二次政变,也是独立六十年来的第四次,可谓是将马里经济引向深渊的一条不归之路。2012年政变发生后,马里经济陷入衰退,世行数据显示当年GDP增速仅为-0.8%,直到2014年才开始复苏(+7%);近几年,正是依靠这种经济改善,马里才得以通过其“投资马里”战略尽可能吸引投资者。库利巴利博士表示,“在政治上,治理危机所导致的不稳定状态已经持续了四、五个月,所以爆发政变不足为奇;但在经济上,由于我国经济已处于相当困难的境地,这场政变无疑是一种损害”。他还说,目前由军方管理国家事务,但若考虑其他行政和政治任务,比如即将启动的各项改革、修订宪法、全民公投等,则过渡可能至少要持续两年。特别是,被罢免总统的任期本应持续到2023年9月,而且直到现在军政府的日程表毫无透明度可言……如此种种,对国民经济来说都不是好兆头。
三、债务攀升难以逆转,疫情拖累增长乏力
近年来马里经济的现实情况,尤其是债务问题令人震惊。2006年,八国集团(G8)对马里采取了“外科手术”式的债务重组行动,免除了10600亿西非法郎(约合19.11亿美元)的多边债务,成功让负债对GDP占比从2000年的103%猛降到2006年的19%。时任政府期望尽一切努力使债务保持在低位,但此后负债水平再次迎来上升趋势。马里经济和财政部下属的国家公共债务委员会(CNDP)数据显示,负债对GDP比率在2013年为27.1%,而2015年为30.6%,到2018年底则进一步升至35.5%。
分析认为,此种趋势是难以维持的,因为从历史上看,马里的负债情况迫使其必须采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结构调整计划,包括重要部门私有化和价格自由化,而这些措施通常会带来严重的社会后果。尽管马里是新冠疫情背景下第一个获得巴黎俱乐部暂缓偿债待遇的非洲国家,但该国的负债情况发展和经济形势,与腐败的祸根及权贵奢靡的生活方式交织在一起,仍然是引发民众愤怒的根源。
在西非经济货币联盟(UEMOA)层面,几年前马里尚拥有良好的经济指标,而今年却可能沦为倒数第一。UEMOA在7月初发布的经济形势报告中预计,2020年马里GDP增长率为0.9%,远低于2019年的5.1%,从而在这片非洲大陆最具活力的经济区内创造了最糟糕成绩。库里巴利博士认为,鉴于当前的社会政治形势,2020年马里经济出现衰退“已成必然”。
四、政变之后遭受制裁,经济孤立迄无定期
上述棘手问题尚未解决,现在马里又无限期地与外界隔绝。不仅非盟已经中止了马里在决策机构中的席位,西共体也于8月19日宣布成员国对马里关闭陆海空边境,并切断与马里的经济、金融与贸易联系;同日傍晚,科特迪瓦命令有关部门、银行和金融机构遵守上述命令“直至另行通知”。
库利巴利博士遗憾地表示,“马里是一个非常脆弱的国家,十分依赖阿比让、达喀尔和科托努港口从外部转运来的必需品。顾及到援助方和国际外交参与者对马里的资助计划,必须首先重塑社会政治秩序,然后才能恢复经济合作。”
以上制裁手段将给马里的非正规部门带来巨大打击。该部门占全国GDP的55%,并如同非洲各国一样,为大量人口提供了谋生手段。新冠疫情和相应的封禁措施已经表明,非正规部门所涉阶层在此类经济制裁面前是多么脆弱。
经济一体化专家帕帕·登巴·蒂亚姆博士(Dr. Papa Demba Thiam)指出,马里现实的根源也适用于其他几个非洲国家。“马里正在发生的事情从本质上来说是欠缺包容性和分散式经济发展的问题。民众对此感到绝望,他们清楚自己拥有何种资源,但他们既不能参与资源的开发,也无法从中获益。”他解释说,“在资源无法本地加工的情况下,即使像马里这样的非洲第三大黄金产地和第一大棉花产地,也不能指望实现经济发展。如果马里经济强劲的话,它本可以提供就业岗位和体面的生活方式吸收年轻人。”
五、经济发展依赖政治,非洲政体亟待改革
马里的形势进一步凸显了政治对经济的巨大影响,甚至可以说,非洲国家的经济发展完全依附于政治体制。库里巴利博士指出,“马里的政治模式是建立在共识之上的。照此逻辑,不存在真正的反对派,所有参与者都在民族团结政府的框架下工作。但现在可以看出,无论是科纳雷总统、杜尔总统还是凯塔总统,这个模式在政治和经济上都是失败的。”
蒂亚姆博士认为,民族团结与联合政府的概念,实际上已经成为了非洲政治的陷阱,其对经济发展的作用并不值得称道。“政治机关的安排不仅是无用的,还可能贬损整个政治阶层的信用,甚至是政治人物破坏自身的最好方法。因为,
当政治领导者将所有的民主更替的希望打破,而这种希望可以为包容性经济发展创造条件时,那么他将置身于独自与民众对立的局面。”他还说,当代人口的教育水平以及数字技术的出现使民众可以更加便利地获取知识和信息。“他们知道自身拥有更好利用国家资源的可能性,所以除了发泄愤怒之外别无选择。”“在西方国家,总统都会伴随政权交替而更换,而非洲国家不可能让民众根据领导者发展经济的能力来做出选择,但我们也可以看到,民众正愈发重视这种能力。”
文章最后表示,马里军政府已经与政治力量展开讨论。在等待CNSP明确日程表的同时,马里经济在各方参与者与投资者的关注与观望的目光下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非洲与国际社会接连召开的众多会议做出反应。
注:驻马里使馆经商处根据法国《论坛报》2020年8月20日报道摘编。